“你…我不认识你，你别进…”
萧宥临没抬手，只虚虚用手指指姜余，他想让她别靠近，可女人先是愣了一秒，然后仿佛意会，笑盈盈得去握住萧宥临那只手。
这个陌生人总爱碰他，热烈的笑意在她脸上荡漾开来，炙热的让人无法拒绝。
“姜余。”
白纱帘被风吹得鼓起时，她看见萧宥临侧脸的轮廓忽然清晰。
病号服领口下延伸出的脖颈苍白，好像能看见淡青血管，像冻在薄冰里的春枝，也只过去了一天，萧宥临不会好的那么快，姜余想他快点好起来，觉得除了投喂自己也做不了什么。
“我叫姜余，你别忘了。”
萧宥临没回答她，喉结突兀地滚动两下，连带锁骨凹陷处的阴影都跟着震颤。
握着他的那只手大半缩进掌心，暖暖的，好小，好软，他还在回味，仍不住想回握，那只手就毫不留情的主动抽出，又拿起小刀，一牙牙慢慢切着苹果。
水果也好，反正多吃点。
像之前萧宥临那样，送姜余到医院，她记得他每次都给她带了吃的。
姜余心里的小九九在那里转，同时还没忘了关注一直没出声的萧宥临。
“你是不是…不知道我是哪个字？我是生姜的姜，多余的余。”
按照常理来说，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就该适可而止，萧宥临此刻应该说，那么请这位多余的小姐赶紧出去，可每回到嘴边的话，他都能逼自己硬生生咽下去。
心口不一的感觉很磨人，但萧宥临也没有办法。
病房很无聊，她刚好挺有趣的，所以留下来，萧宥临勉强不介意。
反正他是这样头脑风暴的。
“喏，你吃吗？”
姜余简单粗暴的用小刀插起一牙苹果，把拿来的盘子往萧宥临面前送。
这个陌生人，好奇怪，非一般自来熟。
仔细端详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，好明媚…
“不、不用。”
见萧宥临不自然的别开眼，姜余以为他不喜欢：“那还有其他的水果，你喜欢什么，我给你削吧。”
“我不饿。”
“哦。”姜余默默自己吃苹果。
余光里那道始终偏移的视线，一直留意着姜余的举动。
他能肯定，他记忆没出问题啊，那为什么，姜余跟他很熟似的。
“我问你。我跟你怎么认识的？”
萧宥临蹙眉，下颌线绷紧成弦月的弧度，认真的望向姜余。
这个问题嘛…对面的女人先是盯着萧宥临的脸眨巴两下眼睛，狐狸眼就开始抡圆了转，想啊想，没头绪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。
“这个嘛…说来话长。”
“那你慢慢说。”
姜余有点为难：“你非要知道嘛……”
对方不以为然：“嗯。”
“嗯…其实我有点忘了。”
“说不出来？”
“嗯。”
姜余半垂脑袋摇摇头，没办法啊，最早她就觉得萧宥临是他妹的时尚挂件，每次都忙着跟萧心宜斗嘴了，确实不知道第一次见面是个什么场景。
“你不会是骗我的吧？”
“没！我骗你干嘛…你再让我想想啊。”
“哦，那你想吧。”
萧宥临轻佻眉梢，放松的靠在病床上，脸朝天花板，惬意的闭上了眼。
“哦？什么叫哦，你这么冷淡的嘛，你就不好奇的吗？”
姜余搬着椅子，二话不说的就往床边上挪的更近一些，对萧宥临的莫不在乎有点小生气。
“不好奇啊，都说我什么都没忘，我不认识你。”
“哎呀，你话别说那么死嘛，万一你明天就想起来了呢。我要是生气了，到时候，你还得找我道歉呢。”
姜余在萧宥临病床前捧着脸颊，脑袋左左右右扭来扭去，说的话倒是让萧宥临忍不住轻笑，他掀起眼皮瞄了姜余一眼，随即又阖上眼。
“谁给您的自信啊，姜小姐，您不去写故事真可惜了。”
“哼……”
趴在床边，姜余半天没吱声。
萧宥临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心虚个什么鬼，轻轻偏过头，瞧见姜余闷闷不乐的把脸埋在臂弯。
她毛绒的头发披在肩上，如果外面的阳光晒进来，萧宥临想那道轮廓肯定会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。
姜余稍微挪了一下臂弯，丝绸衬衫顺着脊背滑出几道涟漪般的褶皱，她叹了口气，但眉头舒展。
萧宥临松开不知何时屏住的呼吸，喉结轻轻滚动。
望见姜余用指尖将垂落的发丝别向耳后，露出灵巧秀气的耳朵。
致命的诱惑牵连着思绪，这个举动让萧宥临的尾椎窜起细密的电流，他惊异于自己奇怪的心理感受。
下一刻，姜余撑着脸的那只手，又轻轻搭在萧宥临手背上，埋着脑袋自己搁那细细回味。
“萧宥临，我不跟你计较这些。我不生气了…哎…我知道，你以前好像也这样，失个忆，什么大少爷臭毛病就出来了。”
脖子有点酸了，姜余换了一面靠着，嘴上依旧嘀嘀咕咕。
“哎……你什么时候可以想起来啊，你要是想不起来我该怎么办呐？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男的…算了，你要是想不起来，我就追你啊，反正……我感觉你还挺好惯着的，我脾气比你差多了。”
姜余仿若自言自语的在那里絮絮叨叨，隔一会小叹一下气，但是兜兜转转，倒是越说越有劲了。
“反正……他们都说女追男隔层纱。”
埋着的脑袋突然抬起来，残影虚晃，那一秒的惊觉让萧宥临心虚的闭上了眼。
心好像被一根线绷直拉扯，姜余似乎没有察觉到他此刻的动作是如何僵直，她前一刻还说觉得自己挺好看的，她对自己有信心的，结果看萧宥临没反应，就直接站起来了。
“哎？你怎么…睡着了？”
尾音渐渐静悄悄，平静的像水面咕咚冒出来几个水泡，姜余那儿又没声了。
萧宥临闭眼躺着，尽管什么都看不见，但感官被很敏锐的放大。
呼吸并不算平稳，他嗅到几缕淡淡的清香，在离鼻尖半寸处悬停。
很近很近，这个距离近到难免让人紧张。
忽有细软的发丝垂下来，蝴蝶触角般痒痒的扫过他的颧骨。
萧宥临将呼吸放得绵长，耳畔却鼓噪着血液奔涌的轰鸣，脸颊…好像无端的在热意翻涌。
手腕有了一抹温度，姜余先是抓住了萧宥临的腕，旋即又放弃了这个举动，改成蹑手蹑脚的抽出被手压着的被褥，轻轻盖在了萧宥临身上。
两个人的呼吸，似乎都压得很低。
堪堪盖在腰间的被褥，被纤白手指仔细掖进每个缝隙。
在这些细碎的声音里，眯起的眼缝里，只看见了女人逐渐退出病房的背影。